其难渡之
姜维&诸葛果
“朝真，”他说，“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诸葛果最后一次见到姜维的时候，他倚靠在蜀宫的外墙上对她讲出了上面的话。原本诸葛果自母亲逝世后便不再过问这些事了，即便是她听闻城墙上高悬的汉国旗帜都被拆下来也未曾动过下山的念头。她从未试图揣测过这个国家的命数，但也隐隐觉得这一天总会到来。自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汉祚绵延数百年，期间曲曲折折，终于还是在她有生之年殒落了。
但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最终将她扯回这俗世的竟是从来往商人口中偶然听到的、姜维降了钟会的消息。
她连行李都未收拾便匆匆吩咐几个童子帮自己看顾道观，只身一人进了成都。再次踏足阔别已久的土地令诸葛果陡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交错纵横的街道几乎像是从她的脑海中被拓印出来，家中旧宅的轮廓于记忆里一点点复苏，她自诩潜心修道多年早已超脱凡尘，却仍不由得感慨万千。
诸葛果没走几步便遇上了钟会的驻军，她才发觉自己还是想先见见他，便向守卫士兵道明来意，得到将军在宫里拜访邓士载的消息。诸葛果沉吟片刻，回马转身向蜀宫的方向奔去。
因此诸葛果和姜维的最后一次会面，便在易了旗帜的蜀宫门口进行了。姜维远远看见了她策马而来，他同钟会指了指她，说那就是丞相的女儿朝真居士，她该是来找我的。钟会很善解人意地让车夫停下，拍拍姜维肩道伯约兄会先走一步，他驾车经过诸葛果身侧时还对她礼貌地点头致意。诸葛果对他轻摇了一摇拂尘算是回礼，也没有停下径自向前去了。然后她看见姜维，他拄着他从未离身的剑庄严地站着，脸上的肃穆仿佛视死如归的战士。
诸葛果在离他不远处下了马，她牵着缰绳一步步向他走来。等她近得确信能够令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时，她才开口说出了二人暌违十几年的第一句话：
“——姜维，我以为你会死在战场上。”她说。
“我也这么以为。”姜维笑了一笑，他提下头去凝视着手里剑柄的纹路，含着宝珠的青龙盘旋，不怒自威。“可毕竟我的决定影响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你——”诸葛果话到嘴边却噎住了，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看见姜维长吁了一口气将剑收回复挂在腰间，慢慢挪动重心双手交叉半倚在墙上，她猛然意识到他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姜维从前是很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露出弱势的，而如今他面上的疲态和衰老、他斑白的鬓发、眉间折出的长皱和轻微伛偻的背脊，他的锋锐和肃杀已经掩盖不住这些，这是诸葛果在进入成都后第二次意识到了岁月的无情。于是她最终垂下眼睛，眸光潋滟间辨不分明感情，“你老了许多。”
“但你依旧那么年轻，朝真。”
“……我今次来是想再看看丞相府的。”诸葛果不动声色转移话题，试图以此掩盖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无措。她想姜维老了倒也圆滑了许多，若换作是她豆蔻年华时熟知的那位正直得有些呆板的青年，是断然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接下她的话锋的。
所幸姜维并未注意到她这么多心思，他只是顺口答道：“你去看看公主也好，她似乎已经决定了要回琅琊，这两天正收拾东西呢。”
诸葛果无言地点点头，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或者她觉得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无甚可说了。她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姜维，她想，他和父亲何其相似，他们都拥有一双永远不会老去的眼睛。
TBC，坑，就是拿旧文混更。
（其实断在这里也挺好的（不是